立冬之后, 祭祀, 立储。
其时, 年氏家族已经由天入地, 再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, 八阿哥福慧被立为储君的猜疑也消弭与无形之中。
皇上秘密立储的做法自然也就没有遭到反对。
冬天的夜晚,是这座巨大的宫殿最难熬的时候。我总是觉得冷。
漫长的黑夜里, 初夏会和我挤在一张床上。
“额娘, 我冷。”她的声音微微带着哽咽。
就让我心里酸痛莫名,言语早就变得苍白无力, 惟有紧紧抱着她, 就好象她还是一个没有成年的小姑娘。
后来弘昼来看我,想见初夏。初夏却不肯来见他。
“为什么?”一向口齿伶俐的弘昼忽然变得笨拙起来。
“善姨.....初夏还在生气?”他小心的问, 脸上的神色暗淡了许多。
我深深叹气。
“她没有生你的气。只是不知道见了面还能怎样。”我温和的对弘昼说。
弘昼愣了愣。
“听说你对福晋很好, 这样才好。省得我们为你担心。”我说。
弘昼急急的说:“因为她长得有几分像初夏妹妹。”
我点头叹息:“你忘了初夏吧。”
弘昼没有说话, 扭头就走, 大步流星。
年氏已经死了。在陪葬物品中,我看到了一套漂亮的茶具。是一套青瓷茶具。一只茶壶,两只茶杯。质地温润,线条柔和。
茶杯内壁上烧着小巧精致的莲花。
我看着那只杯子, 想象着那个温婉的女子, 有着世间最柔和的眉目, 纤纤素手握着这样美丽的茶具, 清澈的茶水浮起杯中的莲花。
如梦似幻。
却让我的心一阵一阵的痛。春天的时候, 我请他带来新烧制的青瓷茶具, 他却带来的是一套竹器。原来这套茶具是专门为年氏做的。
轻轻抚摩着那套茶具,轻声的嘲笑自己。
我可以建造一座竹楼,用一个春天的时间去等他。却还是不能和那个女子比较。
一比较,我就输得一败涂地。
更何况,她已经死了。在他心中,她一定成了最好的女子,再不会有错误,记忆中全然只记住她的好。
后来这个冬天就成了一个彻底的梦魇。我挣扎着不让自己失去控制。然而有一天,他在睡梦中喃喃呼唤:“又莲,又莲。”
让我一下子无处可逃。用力的吻他。
他一下子醒来,睁开眼睛,声音暗哑的说:“我梦见了又莲。”
我静静的看着他。我已经猜到了又莲是谁。
他开始小声的说又莲过去的故事。原来他和又莲之间也有很多故事。
他们的第一次相见竟是在又莲四岁的时候,他抱过年幼的又莲。她为他种过一池菡萏,他送给过她亲密的情诗。一起养过一只狗。带着孩子去郊外上香,和野和尚下棋。下雨的时候从池塘里捞了金鱼送给她。半骗半哄的劝她吃药。
他肆意的在我面前回忆和另一个女人的甜蜜。
“阿离。”许久,才想起来,他面前的女人叫阿离。
“你怎么了?”
我早已泣不成声。
失去了所有的力气。
不是奢望他回报我同样的爱。只是想要一份独一无二的爱。只可惜,他连这个也给不了。那个女人死了,就成了天下的至宝。
“让我死了吧,胤禛。”泪快流干的时候,我拼了力气,才说出一句话。
他立刻握住我的肩膀。
“阿离。你胡说什么。”
我太累了。
春天又来的时候,我换了在圆明园的住处。那所竹楼就空了下来。
因为我不会再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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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,善妃曾经有一座只有仙人才有的竹楼。
连春天都显得那么安静。继续生活,有秩序,有礼法。
我召了谢平安给我把脉。
长生一直照顾十三,偶尔会进宫。这次,在圆明园,我将他召来。
“善妃娘娘气息稍有阻滞,并不用吃药,每日早晚散步,就会好起来。”小谢微笑着说。
我轻轻敲着桌子,说:“可是我每天都散步。”
他粲然一笑:“那我就开些药给娘娘。”
我靠近他一些,说:“长生,你是不是把错了?”
小谢的笑容消失了,仰面说:“娘娘,您要长生做什么?”
我拉过他面前的纸,慢慢写了几行字。
他看了之后,对我灿烂的笑:“娘娘和皇上怄气何必牵连到我身上?”
我要小谢在诊案上写,善妃因病不能侍寝。
“这个,皇上一看就知道我是在帮娘娘撒谎,能饶过我么?”小谢笑眯眯的问。
我微笑着说:“别人或许不行,长生就一定没有关系——毕竟十三爷少不了你的照顾,皇上顾虑着十三爷不会把你怎么样的。”
小谢这才收敛了笑容,站起来,长长的叹息,说:“娘娘是聪明人,长生就帮你吧。只是有些事情娘娘真的想清楚了?”
我低声说:“长生啊,得不到的时候,不就是应该放手吗?”
小谢侧眼看着我,说:“是吗?”
微微的悲凉,和春天的阳光格格不入。
后来善妃就从牌子中撤去了。
他想占有我的身体是很容易的事情,不一定非要有牌子。我这么做,无非是摆出一种姿态。而这种姿态与其说是摆给他看的,不如说是让我自己死心的。
但他真的没有再索取过我的身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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